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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誓為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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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兩紋銀的去向很快就被春歸察知,一半有賴於蘭庭對丹陽子去向的盯蹤,另一半有賴於嬌杏對莫問的“關註”,是以春歸立時便主張至少得把多給出去那一百兩紋銀討回,蘭庭不由失笑:“輝輝如此壓榨莫問可有失公允了,咱們給出去這二百兩是出於自願,丹陽子將這筆診金給予何人咱們並不能幹涉,輝輝又怎能強迫莫問奉還呢?”

“這事同大爺自然沒什麽關系,我也不是為了大爺鳴不平,然則莫問小道這些年來的衣食用度全有賴於柴生哥資助,如今入京,更是住在柴生哥賃居的宅屋裏,我甚至還讓嬌杏去服侍他的起居,他如今既得了這筆橫財,我抽走五成給予柴生哥用作補貼怎麽有失公允了?”春歸言之鑿鑿,她當然還有沒法說出口的理由,莫問小道之所以能在京城如此輕易的招搖撞騙可全靠她的“推廣”,就憑這個她讓小道全數拿出這二百兩來給柴生哥作為創業本金也不算訛詐。

有了這筆錢,柴生哥便能將如今賃寄的宅子先行買下,便算是徹底在京城安定下來了,大可不必仍然受雇於商行,可以一展拳腳開創自己的基業,柴嬸也能安安心心的替柴生哥謀劃婚事。

蘭庭倒也能想到春歸“盤算”莫問這筆私財是為了什麽,便道:“輝輝若想買下那處居宅,交待湯回一聲兒也就是了,莫問道長連跟著丹陽子修行長生都不願,足見成家立業的志願,又何必為了這百兩紋銀為難好友呢?”

“他想要娶媳婦,也得有個媳婦的人選,如今甚至都還沒有兩情相許的人,手頭拿著這筆錢也就是壓箱底而已,錢銀若不能用來生益,那便是浪費,我只是替柴生哥開口,找他先借一筆本金罷了,又不是要侵吞他的錢財。”春歸卻不領情:“更何況柴生哥連我的資助都一直拒受,又哪裏願意白領趙大爺的人情。”

這話說得幾分浮躁,蘭庭聽在耳中心裏難免一悶:看來輝輝直到如今對我仍然懷有底限,為著她本家的事兒,從來不肯有求於我,為了給大舅兄在京城也積下一筆家業,好教大舅兄日後入仕不至於那樣拮拘,是寧肯受柴生、莫問的人情,卻分文都不動用我予她任意支配的錢款,她為自己留有退路餘地,便是對這樁姻緣……她的意識裏,軒翥堂趙門尚且不是可靠的歸宿,也未有信心與我白頭偕老。

便又想到春歸早幾日在溫家受的那場閑氣,事後她既不提起木末,更不解釋徐氏因何對她心懷敵意,這是否認為她不應過問木末之事,同樣他也不應追究申家與她之間的糾葛呢?

蘭庭隱隱覺得這仿佛並非夫妻相處的正常模式,太過於通情達理,更像是楚河漢界了。

春歸卻因心思正用在丹陽子身上,一點沒有察覺蘭庭的郁懷,見趙大爺不再阻止她“盤剝”莫問那筆飛來橫財的事,便道:“阿莊雖是反覆驗證了丹陽子那味丸藥,卻也辨不清究竟用了多少藥材,又是如何制成,更不能肯定只靠這味丸藥能否在心疾突發時讓患者轉危為安,真要驗證效果,怕還得等到荼靡發作之時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丹陽子竟然認識逍遙道長,且情誼仿佛不淺,關於這點,未知逕勿如何認為?”

“我並未見過逍遙道長,對其人不能評價,但今日一度丹陽子的言行,確然和曾經的玉陽真人似有不同,不過丹陽子今日似乎有意向咱們解釋,他一個方外之士何故會入世,更甚至於以道醫之術親近禦座的情由也交待清楚,而後又大模大樣去見莫問,丹陽子不可能不知莫問與輝

輝本乃故識,所以我看他這諸多言行,應當是察知咱們對他心懷忌防,且有意打消咱們的忌防,像是示好。”

“這就是說,丹陽子應懷其餘居心?”

“這人頗為高深莫測,是敵是友還不好說。”蘭庭稍稍蹙著眉頭。

春歸又道:“大妹妹與梅郎君相看一事,我以為倒不用安排得太過著急,橫豎逕勿已經示意大妹妹的婚事需得你來決定,老太太雖則另有打算,可只寄望著由我勸說逕勿改變主意,應當不會強行作主,且看安陸侯會如何計劃,二老爺及二夫人又會如何應對,要不然就算大妹妹與梅郎君定了親,到底二老爺和二夫人才是大妹妹的高堂父母,如若一心作罷這門姻緣,日後難免會有波折了。”

“這件事你和二叔祖母商量著處辦就是。”蘭庭頷首。

“又有一件事,我其實已經計劃了許久,想來想去,還是應當先同逕勿言語一聲兒。”

蘭庭擡眸看著春歸,示意直言無妨。

“我想讓三嬸、四嬸協佐二夫人掌管內務。”

“這你可就有如劍指二叔母的要穴了,仔細引起瘋狂反擊。”蘭庭道。

“我便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二夫人也會處處與我為難,我也實在厭煩了出趟門赴個請都得先和二夫人唇槍舌劍的日子,不如先制住她的要穴。”

“既然輝輝已經有所準備,不怕接下來的煩難,就放手去做便是。”蘭庭一笑。

這就是答應了會做春歸的臂助,這下就可謂萬事俱備了。

春歸便起身:“難得這三日公假,沒想我卻抽不出空來,眼看著明兒個逕勿又要去翰林院值守,竟還沒親自下廚做上幾味肴饌,今晚雖不能開懷暢飲了,不過大快朵頤卻是無礙,逕勿稍坐一陣兒,我這去內廚準備。”

可還沒到走出屋子,湯回便能報訊,說是外院有要務需要蘭庭處辦,蘭庭嘆息一聲兒:“這段日子本就積累下一堆瑣務,恐怕今晚是不得閑與輝輝共進晚膳了,這幾日你也辛苦,省了再下廚操勞吧,晚上不用等我回來,早些安置。”

滿心無奈的趙修撰從垂花門外的甬道另一側,經角門步入外院,迎面竟被一人擋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看,原來是自汾陽隨他入京的華蕭霽,吳大貴命案,倒是多虧了華秀才方使真兇落網,蘭庭確也看好華蕭霽的品行,故而華蕭霽執意投身趙門,甘為十年僚客,用以報答蘭庭為吳妻吳子主持公道的恩情,蘭庭就也沒有推拒。

華蕭霽如今和孫寧一樣,都是寄住在太師府的客僚,不過蘭庭卻並沒有將他當作客僚對待,一直只是讓華秀才整理謄寫太師府書庫的藏冊,不像孫寧一樣處理諸多雜務。

蘭庭甚至有些忘記華秀才的存在了。

“總算是把大爺給攔著了。”華霄霽雖攔住了蘭庭的去路,卻是持以揖禮,且他這時以客僚自居,再不以“學友”與蘭庭互稱,這份固執實在有些讓蘭庭無奈。

“我有些事務急待處辦,只好另擇一日再與華兄聚談。”蘭庭還了一禮,便想越過阻攔。

“大爺留步,大爺讓華某謄理尊府藏書,非但不圖華某回報,甚至還是提供便利,好教華某精進學識,且華某還蒙太師府收容,有華屋可居,衣來伸手食來張口,分明占盡便宜豈有半點回報?華某實在無地自容,倘若大爺仍然如此相待,華某只好賣身為太師府仆役,終生以供趙門差遣了。”

蘭庭:……



不將華霄霽當作僚客看待,並非心懷猜疑不願讓華霄霽知情趙門事務,而是因為對於有志入仕的儒生而言,曾為門僚可不算什麽光彩經歷,比如孫寧,倘若不是光宗帝聖令剝奪他入仕的機會,想要重振門庭必須另取蹊徑,無法經獲科舉功名,蘭庭也不會待孫寧以客僚,他明知華霄霽終是有志於仕途,又怎會當真以恩挾報,讓華霄霽的仕途未曾起步便添障礙呢?

不讓華霄霽插手事務,日後完全可稱華霄霽實乃太師府的客人,為自己的學友,相邀之下,方才長住趙門,這樣一來就沒人敢生誹論,但華霄霽卻堅持要為僚客,反以不許便要為奴相逼。

“大爺的好意,孫郎君已經對華某說明,不是華某不領大爺的人情,只是實在不能如此厚顏無恥,不思知恩圖報,反賴一再恩助。”

蘭庭見華霄霽心意已決,只好答應:“如此,華先生便請隨來吧,正好安世兄有要務與趙某相商,先生聽後,亦可抒發見解。”

華霄霽方才喜形於色,緊跟著蘭庭的步伐往議事處行去。

自從和柔跟了彭夫人調離府院,蘭庭便將議事的地方又定回了他自幼讀書的外書院,而此時,不僅孫寧等等僚客已經到場,便連二老太爺及三老爺、四老爺等等親長均已在座,既為議事,眾人便省去了繁文縟節,蘭庭只對親長們行了揖禮,便示意孫寧稟知急情。

“今日大爺請了丹陽子來家中替荼靡看診後,丹陽子又去了大奶奶舊鄰家中拜訪,而後直接回了皇城,然則又被太孫殿下攔下,太孫殿下硬請了丹陽子往慈慶宮,殿下與丹陽子有何交談就不得而知了。”

蘭庭大致對華霄霽解釋了一番丹陽子是什麽人,且他今日為何請丹陽子看診,華霄霽就是神色一肅:“先帝之時術士亂政之禍猶隔未久,怎能容忍此流又再受近君側,論是其來歷黨系如何,為何不行諫奏上請聖上驅逐術士?”

二老太爺看了一眼華霄霽,搖頭嘆道:“這位先生雖說正氣,但實在不甚了解朝堂官場,皇上親近這位丹陽子,並非為修長生之術,而乃丹陽子的道醫之術著實能治皇上的心疾,我等臣子當以龍體安康為上,怎能諫言皇上驅逐道醫?”

“難道皇上的心疾除了這術士之外,眾位太醫竟然束手無策?”華霄霽又問。

“心疾之癥,俗醫確然不知根治之法。”趙三老爺解釋道。

“那便是醫官無能,才導致皇上輕信術士之流,不僅應當驅逐術士,還當治罪醫官另於民間選拔良醫。”

這下子連孫寧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蹙眉說道:“若依華先生之見,倘若重新選拔之良醫仍然難治心疾又當如何?華先生是否敢當治愈龍體之責?”

“華某若為言官,職責乃是諫奏政事,又非醫官,如何應當診治之責?”

蘭庭覺得頭疼,直言道:“趙某最不屑的官員,便是只提否諫而無建樹,視己見為正道,然則根本不通世俗實情。華先生可知心疾之難,為天下醫者皆不能根治,太醫院能夠救急者也唯有高太醫一人,華先生既不懂醫理,因何理據質罪醫官無能?術士雖有玉陽真人之輩禍亂朝綱,然則也有如孫思邈一類道醫使天下民眾受惠,怎能僅以道修二字便一概論之?我等雖要忌防奸邪之輩讒言惑主,然也必須考慮龍體安康方為臣子之責,華先生以不通醫術便推卸責任,在趙某看來,為君主一人分憂尚且無能,又豈敢稱能治天下清平?”

華霄霽頓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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